读教育名著《爱弥儿》有感
徐振红
卢梭的教育名著《爱弥儿》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之前也曾经从一些教育论著选集之类的书上读到一些片段。现在看来,当时的阅读与了解只能算是“管中窥豹”,甚至对卢梭的自然主义教育有一些误解。从那时阅读到现在,我一直这样评价自然主义教育:自然主义教育提倡遵循儿童的天性,这是其优势,但完全的自然无异于取消了教育的存在价值。但是当我读完了《爱弥儿》的上卷之后,我发现这个评价并不中肯。
遵循天性的确是卢梭最核心的教育思想。这本书开篇就说:“出自造物主之手的东西,都是好的,而一到了人的手里,就全变坏了”,这是一句很偏激的观点,但却集中反映了卢梭的教育观念:尊重自然,尊重天性,反对人为的因素。卢梭所说的“自然”,与中国古代道家所讲的“自然”有共同之处,例如都强调尊重自然规律与人的发展规律,都带有“自然而然”之意。但二者也有本质的区别,道家的“自然观”排斥一切人为的因素,强调的是绝对的自然而然,但是卢梭在强调天性的时候,并没有否定教育的价值,他所要强调的恰恰是在教育的过程中,要善于遵循孩子的天性。在他看来,存在着三种教育:“我们或是受之于自然,或是受之于人,或是受之于事物。我们的才能和器官的内在的发展,是自然的教育;别人教我们如何利用这种发展,是人的教育;我们对影响我们的事物获得良好的经验,是事物的教育。”这三种教育都可以是自然的教育,关键是在是否符合了儿童的天性。
卢梭没有否认教育的意义,而是强调教育的重大作用:“我们在出生的时候所没有的东西,我们在长大的时候所需要的东西,全都要由教育赐予我们”(P8),那种认为卢梭的自然主义教育取消了教育的独立价值的观点是错误的。在他看来:“一个做父亲的,当他生养了孩子的时候,还只不过是完成了他的任务的三分之一。他对人类有生育人的义务;他对社会有培养合群的人的义务;他对国家有造就公民的义务。”(P30)而教育孩子是一项伟大的并且充满难度的工程:“教育孩子,在表面上看来好像很容易,但这种表面的容易,正是贻误孩子的原因。”(P30)这些观点此前我在阅读儿童教育方面的书籍时接触到过,看来卢梭的教育思想在现代社会依然适用。
卢梭所说的自然主义教育,是能够激发孩子主动参与、主动探究精神的教育。对主动性与主观意愿的强调,是自然主义教育的一大特点。他说:“我宁愿把有这种知识的老师称为导师而不称为教师,因为问题不在于要他拿什么东西去教孩子,而是要他指导孩子怎样做人。他的责任不是教给孩子们以行为的准绳,他的责任是促使他们去发现这些准绳。”(P35)在本书的其他地方,作者也一再强调这一原则,例如“他说知道的东西,不是由于你告诉而是由于他自己的理解。不要教他这样那样的学问,而要由他自己去发现那些学问(P239)”“不能由你告诉他应当学习什么东西,要由他自己希望学什么东西和研究什么东西(P261)”“问题不在于告诉他一个真理,而在于教他怎样去发现真理(P308)”“真正自由的人,只想他能够得到的东西,只做他喜欢做的事情。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基本原理。只有把这个原理应用于儿童,就可源源得出各种教育的法则(P90)。”这些观点与目前新课程改革的某些观念也是有相通之处的。
尊重天性,不仅意味着尊重孩子的意愿,意味着激发孩子身上的主动精神,而且在于尊重孩子的能力、兴趣。在卢梭看来,“我们教训人和自炫博学已经成癖,以致往往把那些在孩子们自己本来可以学得更好的东西也拿去教他们,可是却忘记要他们学习只有我们才能教他们的事情。(P79)”意识到人的有限性,本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很多悲剧,恰恰是因为我们所做的事情或者我们要求孩子做到的事情,超出了我们自身和孩子的能力。他还说,要让孩子知道“他知道,有很多的事物是他目前不了解而将来能够了解的;有更多的事物是别人了解而他是永远也不能了解的;还有无数的事物是任何人都不能了解的。(P312)”人在自然面前要有敬畏之心,意识到自己的局限性,也是敬畏自然的一种表现。而当孩子具备某种能力时,也要注意激发儿童对某事物或某事件的兴趣:“问题不在于教他各种学问,而在于培养他有爱好学问的兴趣,而且在这种兴趣充分增长起来的时候,教他以研究学问的方法。(P246)”这些教育理念至今并未过时。
卢梭反对口头教育,更反对喋喋不休的说教,这一点与中国古人讲的“身教胜于言传”也是有相似之处的。他说:“真正的教育不在于口训而在于实行。”(P15)还说:“要以行动而不以言辞去教育青年,他们在书本中是学不到他们从经验中学到的那些东西的。(P390)”尽管这种观点略带偏激,因为语言以及间接经验在教育中也是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但强调儿童的实际参与和亲身体验,这在当代教育中依然能够找到其合理之处。
读卢梭的这本书,我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真正的原创性的思想与学术是不存在的,特别是对教育而言,真正的教育在内在精神上是相通的,方法与路径各有不同,但其本质是相似的。我最近读诺丁斯的《学会关心》,读多尔的《后现代课程观》,读博比特的《课程》,都发现一种倾向,即强调教育与实际生活的联系。尽管卢梭没有明确的课程意识,但对于“教育内容”是经过审慎的思考的,不论是下现代主义课程观还是后现代课程观,某些内容都能在《爱弥儿》中找到思想渊源。卢梭说:“在任何一门学科里,代表事物的各种符号如果不具有它们所代表的事物的观念,那就是毫无意义的。而你使孩子所学到的,也就是限于这种符号,而不能使他们明白它们所代表的东西。”(P136)这不正是人文教育与学术教育的缺陷吗?